影评

一、故事梗概

故事围绕香港黑社会组织“和联胜”竞选新一任的话事人展开,以象征话事人身份的“龙头棍”为争夺主线,引出了下方几股势力:

1.大D/乐少

大D和乐少都是和联胜旗下的老大,是争夺“龙头棍”的两个对手,他们为同一势力,属于帮会核心力量。

2.和联胜元老组

邓伯是和联胜最早的话事人之一,相当于帮会里的教父。由于资格老,辈分高,做事一碗水端平,所以很受人尊敬。他强调平衡,主张团结,反对搞分裂。邓伯和众元老们虽然不在舞台中央了,却左右着事情的走向,属于老派势力。

3.香港警方/大陆警方

本片中出镜率较高的是香港警方,大陆警方只是露出冰山一角(第二部戏份比较多)。香港警方强调秩序,他默许“字头(帮会)”的存在,尊重和联胜选举的传统;而大陆警方强调合作(听话),谁不合作就要谁扑街。

4.新生代

以古天乐、张家辉、林家栋为代表的新生代是本片的伏笔,他们将成为第二部的主要角色,但此时他们还称不上是一股势力。在大D准备搞分裂时,他们秉承的是同一套价值观,即帮会不能分裂,内部要团结,所以他们一致反对大D。里面新生代代表——吉米(古天乐饰演)是第二部的主角。

(导演借龙根叔之口埋下了第二部的伏笔,龙根叔对吉米说:吉米,你混黑社会,要么就做最大最有权那个,如果不是,就快点离开。)

以上几股势力互相博弈,最后由邓伯支持的乐少争得龙头棍,成为新一届的话事人。乐少不想帮会分裂,对大D恩威并施,大D在权衡了形势与利益之后,同意和乐少合作。两人形成了新的利益同盟,和联胜的事业版图急剧扩张,生意蒸蒸日上。

一个午后,乐少和大D坐在湖边钓鱼,大D满心浮躁,一条鱼都没钓到,乐少却极富耐心,又钓上来一条;大D坐不住了,一边是垂钓的不甘落后,一边是不甘屈于乐少之下,他借“老东”双话事人事件跟乐少摊出想在和联胜搞双话事人的想法。

而此时的乐少脸上闪过一丝阴郁,随即恢复如常,大D还在自顾自嘀嘀咕咕,乐少突然从身后举起石头狠狠地砸了下去,一声一声的闷响,极其写实的拍摄手法看得我脑壳疼。

大D嫂目睹了整个谋杀过程,吓得拔腿就跑,乐少扔掉石头立马追杀了上去,最后他用木棍把大D嫂敲成重伤,然后把她勒死在树下。

片尾这两段杀人情节,拍得极其冷酷,暴力场面和惊慌失措的猴群把情节气氛烘托得淋漓尽致。

处理完尸体的乐少回到车里,此时片尾曲《对天歌》响起,乐少驾驶着汽车消失在盘山公路里,黑社会第一部终。

二、细节分析:

1.“我的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”

片中林雪因护送龙头棍有功,获得当乐少“干儿子”的资格,但林雪却说“我要问过我阿大”,乐少说你老大我来跟他讲,林雪才叫了乐少一声干爹。

第二个类似的情节是四眼明在老大吹鸡的指示下藏匿龙头棍,师爷苏和林雪赶到广州时,对四眼明说我们的人马已决定全力支持乐哥,你交出棍子,帮吹鸡弥补过失,还有立足之地。四眼明不给,而是说:“你让我老大打电话给我”。言下之意是我要听到我老大亲口同意了我才会给你。

和联胜的组织模式是只认自己的顶头老大,而越级的大佬一般没有办法对这些小弟直接下达指令,只能通过动员他们的老大来层层下达。

中古欧洲有句谚语叫“我的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”,即在最高王权和最底层农奴之间,不止有一层领主,而是有好几层,每个领主都可以将自己的权力授权给下属,从而形成了一种金字塔式的统治秩序。在和联胜内部,也存在着类似的金字塔秩序,这种组织结构,源自于中国古代官僚体系,是一种以权力为核心的组织形式。

2.帮会训诫:洪门三十六誓

洪门入门需要宣誓,称为洪门三十六誓,是兄弟入门需遵守的规定,类似于家法或帮规。片中林雪在接下护棍这个任务后对师爷苏说:“兄弟托寄钱及杂物,必要忠心交妥递到,如有私骗者,死在万刀之下”。

这里念的是洪门三十六誓里的第十誓。三十六誓框定了作为一个帮会成员的基本价值观,明确了什么该做,什么不该做。整篇三十六誓蕴含着中国价值体系中的最核心因素——“仁义礼智信”,所以洪门三十六誓本质属于儒家传统的伦理观。

3.人物站位

杜琪峰的电影极其讲究站位与灯光,在其导演作品《枪火》、《放逐》里都有教科书般的经典构图,本片自然也不例外:

这个场景是片中我最喜欢的场景,没有之一。缓慢转动的风扇,古旧的家居,缓缓流出的音乐《永远的微笑》有一股岁月的味道。在这个构图里,邓伯居于中心位置,象征着维系整个帮会斗而不破的大家长,在众人争执不下的紧要关头,他贡献了全片最短却最有力的一句台词——请茶。言罢,众人平息争论,喝茶。此时无声胜有声。

这个就比较明显了,人物站位设计。以乐少的头部为坐标,再往上一点刚好是一个黄金分割点。

这个构图主要是对称。注意左边牢房坐着那个人和右边牢房站着那个人,坐姿和站姿动作都是经过设计的。关于站位与灯光等技术型问题我就不再班门弄斧了,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去豆瓣对应电影栏目下查阅专业人士的分析。

4.电影配乐

本片的配乐是一大特色,杜琪峰找罗大佑我认为至少是找对了感觉。最引人入胜的当属影片正式开场时这段音乐。

(说明:电影里的这段配乐和云宫音还是有点出入,由于找不到资源,用云宫音替代,两者使用的乐器音色相当,有了解此段音乐所使用乐器的朋友可以给我留言)

这段音乐极有代入感,特有的水乡风情和吉他的弹拨声,有点乡间小调的感觉。摇晃的镜头出现了水、渔船、青山,而这些景物刚好也是台湾的常见景象,所以说杜琪峰找罗大佑至少是找对了感觉。

b.周璇《永远的微笑》

这首歌曲上面有点到,因为太经典,在这里不妄加点评。这首曲子作于民国29年(1940年),由陈歌辛作曲,周璇演唱,周璇另一首广为人知的作品是《夜上海》;两首都是我非常喜爱的歌曲。

c.Silver 《对天歌》

片尾曲《对天歌》由罗大佑作曲,林夕作词,歌词写道:“惺惺相惜相见,手足执手相勉,道义两字对地对天”……即便如此,还是“旧日故事世代上演”。

乐少背弃了洪门三十六誓,杀死了结拜兄弟大D,最后一抷黄土埋葬了大D夫妇,也埋葬了乐少心中仅存的良知和仁义,他彻底变成了权力的附庸。

罗大佑凭借此曲入围了第42届金马奖最佳原创电影音乐,电影放在结局此处算是完成了对全片的升华。

三、彩蛋

1.饰演邓伯的是香港老牌导演王天林。

王天林是王晶之父。王晶是香港著名鬼才导演,也就是去年拍了电影《追龙》的那个胖纸。王天林本人也多次在杜琪峰的电影里客串。老爷子2010年逝世(both1928),一共活了82岁。

2.“一家便宜,两家着”

这是一句粤语俗语,意思是买卖双方,有一方让步,促成买卖达成,那么两家都有好处。

3.银河映像

银河映像由杜琪峰创立,并于1996年成立公司。银河映像早期风格并不明显,后来在游乃海、韦家辉等编剧导演的加入下,慢慢树立了自己的风格。从早期的《一个字头的诞生》到《枪火》,银河映像的艺术风格不断走向成熟。

由于银河映像的电影作品大多风格鲜明、剪辑凌厉,叫好不叫座,导致杜琪峰需要拍摄《瘦身男女》等商业片来补贴“家用”。近年来比较知名的银河映像作品是《树大招风》,由银河映像新生代导演联合执导,口碑和票房都很不错,但限于题材原因未能在中国大陆上映。

4.“老鬼奀”陈少鹏

电影上映前,片中饰演老鬼奀的老演员陈少鹏去世了,所以摄制组在电影结束的最后加上了这一行字以表纪念。陈少鹏一九三三年出生于香港,是香港武侠电影中早期著名的动作指导与替身演员。

这部电影可以挖掘的地方非常多,限于篇幅及个人智识所限,不能一一讲全,有点遗憾。虽如此,本篇文字亦不再修订,以此为定稿。

作于二零一八年十月十一日,锦江。

原文链接:https://movie.douban.com/review/9699326/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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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HE EN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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